Archive for 7月, 2009

七月也要结束了。我还没改完学生的报告,还没开始写自己的论文,还没开始看文论、美学史,还没有给老师写暑期问候的邮件。。。这些都要留到八月了吗?

江西-广州-北京的旅途中,断断续续看了何兆武先生的《上学记》。本以为又是一本回忆录,那个年代的人总有这么多迷人的往事。这书有一篇很不错的序,这当是我看下去最初的动力。然而,最后合上书本我才知道序者为何如此郑重。何先生从未以大师自居,只是孜孜地回忆了往昔曾经狂傲曾经迷茫的岁月。书中有许多如雷贯耳的名字,但他们都只是一介书生,或者布衣教员,在历史、生存、名利,在理想与现实间徘徊。作者不为炫耀或者教谕,只是在回忆中反省人生、反省时代与社会。

何先生追问了一生的问题,什么是幸福?究竟是pleasure,happiness,抑或blessedness?他与同学达成一致,幸福是圣洁,是日高日远的觉悟,是不断的拷问与扬弃,是一种durch Leiden,Freunde。他说幸福有两个条件,一是你觉得整个社会、整个世界会越来越美好,一是你觉得自己的未来会越来越美好。是相信,不是信仰。

阅读是个很奇妙的过程,永远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前日在必胜客合上《涙そうそう》时泪流满面,却不得不说这只是一部赚泪的电影和粗糙的小说。日人向来不善抽象言辞,却不知何时起,他们如此擅用图像创作,以致让人反思文字之矫饰。今年《EVA·破》上映,据说反响很不错。愈来愈知道《EVA》的时代意义之后,我始终认为必须将之定位在影像作品,再去讨论。却不知小说是如何的模样。

前天半夜又睡不着,偶然看见台湾《当代艺术新闻》的访谈,关于对新世代创作者的观察。“整体上我还是乐观看待他们的潜力,没有包袱是优点,但找不到轨道的自由,也经常让自己遍体鳞伤。”很喜欢受访者的宽容与乐观。虽然讨论的是台湾80世代,却与我们大学校园里的孩子并无二致,如今已入90。我也总以为不应苛责年轻的一代,他们只是比前人更乐于表达,因而容易招来批判。倘若以前辈自居,我们更应该守护他们的自信,引导他们审视自己,注意到自己与理想与真理的差距。

这些天一直在改学生报告,改得我与文章一样遍体鳞伤。看看文章里,尽是材料堆砌,甚至只是维基百科的堆砌,我无从发怒。他们只是不懂,不懂怎样分辨材料,不懂怎样分析材料,不懂如何逻辑思维,不懂如何表达论述……而这一切,首先需要知道什么是客观,不偏颇。这些,都是我未尽到的责任。“总之,日本统治阶级大力发展神道教之目的,就是千方百计使人们成为天皇忠顺的奴仆,使人们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报答“仁慈”的天皇的“大恩”,否则就是最大的犯罪。”读到这样似曾相识的句子,可以怎样批评呢?可怕的不仅仅是抄袭,还有盲从。

2说我善于聆听。其实只是因为自己一直这样需要聆听者,所幸我总能遇到,每每心存感激之时就决心一定要这幸福传递出去。有人尝言:倾听是美德。一直在努力学习倾听,还要学习倾听之后的思考与表达。我以为这都是为人师者所必须的,不该以既定的条框规矩学生。北京虽然不如江南温婉,却也有满地的槐花让我如梦如幻。学生们带给我的总比想象的更丰富,如果再可以一起分享,该是怎样的快乐?

托2之福,久违地走到了灯市口。灿然书店在店庆打折,购书如下;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  人民文学出版社

《欧美红学》 姜其煌 大象出版社

《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汇编》 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  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 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

《现代汉语》兰宾汉 邢向东 主编中华书局

《红楼梦论稿》 蒋和森 人民文学出版社

《二十世纪古琴文论目录》  林友仁 林晨 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

涵芬楼

《日本四季》  张燕淳  三联书店

《故事的歌手》 (美)阿尔伯特·贝茨·洛德 中华书局

 

看了人艺的《鸟人》,第一次看荒诞剧。捧腹之余,不禁有些遗憾,93年的作品重排,剧本应该做出修改的。

在看朱天文作品集,从《传说》开始。虽然文笔尚稚,却正使少年少女的倔强敏感跃然纸上。

七月要结束了,八月要结束更多。在那之前,我想再看一次首都博物馆的展览,看一次故宫的书画,终于错过了王中山的“山水筝情”,我希望还能听到俞伯荪先生的古琴演奏,还有李祥霆先生的古琴与诗词音乐会,还要泡几天国家图书馆,查找与搜集。还有这么多。

北京,真的是个很奢侈的城市。

十九点的黄田机场,沉静在淡淡的雾霭之中。五十号登机口要下两层楼,走几个通道,我于是得以从容体验。我看见一扇大玻璃外晚云染了金边,迸射出光芒,精巧巧嵌在延伸的侯机楼边,就像古代女子堕马髻上簪的缧丝步摇,不声不响闪出静谧。

不知不觉离开安检口很远了,回身望去,总觉得少了什么。待回转身来,看见铁灰色的“圳深”就在身旁走廊玻璃外,这才莫名放下心来。大约是终于有了告别的对象吧,有了一个不变的见证,在2009年的这个夏天,看见提着荔枝的我从黄田远行。——原来我已经绕到了主楼身后。

因为“莫拉菲”刚去不远的缘故,广深两地碧空如洗,一朵朵或白或灰的轻云飘荡在天际,稍稍佐证了不久以前的狂风暴雨。

十七日,江西归来已是傍晚。拖着沉重的行李和身体回到家,来不及看天上的月亮,来不及看路边的果树。

十八日,晴,昨夜晾的衣物已经干了。小小懒觉之后,重新收拾了一箱行李。有T恤,裙子,有护肤用品,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籍,这么多这么多要做的事,却还想偷闲看两本小说。

那天,踏上“和谐号”已是下午六点。打包了“蒙自源”的米线,带有气味的食品上空调车,其实很该羞愧。列车直奔深圳而去,天色渐暗,我正自暗疑何以两地的日落时间想差这么远,雨点已经不停歇敲打在车窗上,画出一串串斜向的点线。不久第一场大雨就来临了,我坐在空落的公交车里,看评委会逐条评议获奖的《一笔信》,友道就是那样被孩子在不经意之间道出。

那天晚上,“莫拉菲”造成了大恐慌,午夜两点小区门铃串线(事后得知),不定时响将起来,惹人猜想恐慌。数次起身与弟弟检查门窗,只见窗外煞白,但闻雨声不见雨水。再三确认之后,弟弟分了我一把水果刀。

十九日,就像没有过台风一样,天空淅淅沥沥下着昨天黄昏的小雨。我们带爸爸妈妈去看《冰川世纪 3》,妈妈有时吓得捂起眼睛,爸爸有时昏睡过去,他们原来是不同年龄段的孩子。

晚饭后,再登“和谐号”返穗。因为许老师病了,旅途颠簸,竟至脊椎骨折。他们说许老师疼得一声惨叫,他们说她只能用床单拖出车厢…我不敢想。

二十日,广州中山二院岭南楼。穿着条纹病号服的许老师仍然温和笑着。脖下垫了一条白底条纹毛巾,花白头发散铺其上,竟然没有一点凌乱的感觉。见到我们,她马上轻轻用日语说:お願いあるんですけど。因为一向勤恳细致,谁都从来不会拒绝来自她的请求、命令、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为她做,是她为我们计划。今天,只是小小的清洗请求,当然抢着就去了。

其实见了也不能怎样,甚至不能帮上什么,只是求了自己心安,どちらというと、元気に見せてもらっただけだった。

下午又回到家,吃了爸爸精心准备的晚饭,照例有白切鸡、有蒸鱼、有炒虾,有漂着葱花的肉汤。然后他们送我去车站,妈妈坚持提着买给HL的荔枝,爸爸坚持要帮我拉箱子,上天桥时他一边拉一边用右手拂开前面的行人。妈妈走路快,一个劲催我们快走,结果也没等到车。说着还远在天边的弟弟的“縁談”,他们已经老得膝盖上皮包骨头了。

七月廿日,我打的去往黄田机场。雨后黄昏碧空如洗,叶色如新。

七月廿日,是我的错觉吗?ZH6889在夜色中绕了鹏城一周,才升空离去。“迷人”,舷窗外璀璨的夜色不觉映入了心底。人说日本有三大夜景,尤以六甲山的神户夜景为最。我想,并不因为是如何一个制高点,只是因为神户的璀璨。

七月廿日,飞往北京。双城→三城。双城→单城。

看那些一笔信时,思维跳跃到《おくりびと。几乎每一个人都为之所动,或曰尊严,或曰温情等等。,言及生死尊严人性,谁不会心有戚戚焉?在这个迷失的时代。

老社长几十年如一日地尽心尽职,似乎未能改变人们的看法。片中入殓师一职遭遇的是歧视不是排斥,无关于职业贵贱,只因为死-尸体是“けがれ”–污秽。不是不卫生的意思,是不洁。所谓不洁,已是民族内里近似于宗教的意识,是不会因个人而发生改变。记得片中大悟第一次离开现场后在澡堂拼命擦洗的画面。因为情节需要,大悟终于将这个职业升华,如草原上拂面而来的春风,如大提琴低述般娓娓的琴音。逝者逝矣,人们擦拭他如同在擦拭自己,救赎。而不洁总不会改变,则大悟虽然可以获得亲友一时的谅解,却未必能比老社长更幸福吧。

屏幕前,我们动容,因为生的自己;推己及人,乃至呼喊。而生死一线,因为不能自己才有意义。逝者早已飘然仙去,我们对之哀哀切切的只是来自尘世弃返尘世的层层躯壳--每个哭泣的人都背负着自己的一份。然而世上多有以此为秽的民族,难道我们秽/讳的竟是自己?真想知道行“天葬”的藏民又是如何的想法。

伊邪那命追逐亡妻至黄泉国,因思念、好奇难耐失约窥见了伊邪那美尚未完成的丑陋面貌,一时之间慌不择路,致使恩断意绝。“伊邪那美为什么不能追上比良坂?”因为生死两隔,即使黄泉未必藏于地下。伊邪那命一时的好奇杜绝了大和民族长生不老的可能。

曾经深爱,一朝离异,由来倭人品“寂”如斯。

『日本一短い手紙 友へ』

角川文庫 平成13年5月

平成11年度第七回

<一筆啓上賞ーー日本一短い手紙「友へ」>

入賞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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