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了。墙壁、书包、桌椅…都散发着霉霉的潮气,皮肤成日被不知是汗是水的东西粘着,很不好受。

夜晚,当雨势减小,独自撑伞走在通往车站的小路上,无来由地嗅到了一丝清新。曾经有一夜,札幌也这样下过雨,打落了盛开的春花。我也是这样一身潮润。

这周看的东西很乱,所以脑子也很乱。

《彩云国物语》,Ec推荐了很久了。从动画到书,一看再看,会从希望变成无奈。

《整形日本》,如果说日语教学也要与时俱进,那么各校有谁能担当这个方向呢?

《城邦暴力团》,一言难尽。

《文论》看到亚里斯多德,讲到悲剧与喜剧,讲到摹仿。

《校园民谣志》,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当事人都还没有做好回顾的准备。而未来,大约还是在自己手里吧。

最后还是想把《未央歌》列出来。黄舒骏歌里寻找的只有伍宝笙、蔺燕梅、童孝贤,我何尝不是只念着这对姐姐妹妹?小童啊小童,总是能让人嘴角噙起笑意,就像最亲爱的弟弟。合上书本的时候有些懊悔,只是把他当孩子忽视了。如果早些年,早十五年,我读到的又会是怎样的故事?

林花谢了春红,我出生在这样一个季节。有生日以来的记忆都在南方,四下是满满的绿,妈妈的锅里炒着空心菜,水池旁边盛一盆青脆脆的小李子。空气里没有花香,没有草清,阳光有些耀眼,有些热,还不算灼人。许是性格太冷,总要季节为我温补。即使在北海道,这一天也总是暖和得穿不上特意准备的薄毛衣。放下吧,都放下,大地已经温暖,天上的声音如是说。

感谢母亲赐予我生命,让我享受阳光雨露;感谢母亲教养我,让我有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如今我长大成人,知道了母亲的牺牲与苦心。感谢母亲,让我拥有水晶样的回忆。

二十三岁以后的人生,得之于韩磊。给予我快乐,给予我安宁,给予我喜悦,给予我自由,给予我幸福。因你的庇护,我得有余暇赏春花秋月,窗前读书,月下品茶。因你的溺爱,我得以挥霍快乐。

这一两年,周围发生了很多事,多少次信念开始动摇。因为你们,我仍然可以相信人世美好,我仍然可以驻守桃源。我在这里,永远在这里,无争于人,无争于世,安宁静好。是为愿。

我终于还是染上了写日志的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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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从北京回来。尽管注定失败,但总算了结了一桩事体。HL说我总是因着犹豫而踯躅,终因踯躅而失败,应该全力以赴才对。我给老师的短信说:不好,不过我会坚持。那时安慰自己说:顽固坚持,至少是我的可取之处。无论如何,结束了,并且有了开启的可能。回到广州机场,浓重的湿气沉淀在地表,四下弥漫着积垢复苏的腐臭。整整一年,我竟重新披散着一头卷发,而今天,仿佛严敏终于真的回来了。2009。

随后的一周,我并不能如预期地享受懒觉与闲散,甚至周末的演唱会都不能像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一样狂热。此行对我大约只能是一次羞涩的表达吧。也挺失败的。

看了小野洋子的展览,那个大雨倾盆的周末,本来想着一定要写些什么,终于交付时光溜走。去之前,回来以后,不断追问的是:yoko到底是什么人。究我本心,相当抗拒称其为艺术家。直到同事揶揄我说:听说你去看行为艺术了。似又有些恍然。小童说范宽湖的行动总是表演性质的,倒也没有大碍,因为先人说过:我们活着是为了看,同被别人看。然而美丽的藺燕梅的整个生命竟似一种表演性质的生命,太不平常了,这种使命太残酷了。yoko遇见了列侬,列侬遭遇了yoko,列侬走了,yoko独舞至今,她是在以行动表演,抑或是整个人生呢?我并不以为是后者,也许正因为此而难以认同吧。

4月1日,不知为何催动,飞奔到电影院一口气看完《贫民富翁》和《东邪西毒》,一如当年的《阿甘正传》,我对《贫》也不感冒。这种描写是优越对贫乏的垂怜,仿佛看一场戏剧,演一出晚会,并没有真正的交集。而《东》,尽管嘲笑我的后知后觉吧,我真的是第一次看。没有传说中的晦涩与沉闷,只有惊艳,且不说上一代演员的挥洒,台词的琢磨,便是镜头,也没有一处随意。看荒芜的沙漠,看蓝得诡异的天空,莫名横生的枝条,还有王氏模糊的摇晃镜头,愈动则愈静,愈静则万马奔腾惊心动魄,最后剩了看电影的独自坐在原处出神,就如那些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物和讲故事的人,终究孤独在自己的故事里。哥哥有王家卫如此凭吊,王家卫也会有吗?

然后就是清明了,除了单位里积下的工作,基本是一无所成的几日。遇见几个烦恼的孩子,羊城仲春,绿染枝头,青雾缠绕,致多少愁绪无以挥散。五月的阳光啊,我们如此渴盼。

鹿桥《未央歌》

缘起* [1


  在大学里最大的一片青草坪中央有一个池塘。几条小河在这里聚汇。这些小河在雨季里是充满了急流的水的。因之修整校园的人对他们也不敢轻侮,由着他们任性地在校园中纵横地流着。小河们既是顺了水势而盘旋,小池塘的形状也便生得很不规则。池塘中有个半岛。半岛上生满了野玫瑰的多刺的枝条。这些枝条守护了由半岛去采撷的人心经之路,谁也不许通过。即使仅仅想伸一下不该伸的手也必得到应议的处罚。若不是妄想摧残呢,那么到池塘对岸去那里有一片清新的美景可看。每年五月之初,这茂盛的花丛便早已长满了精致肥嫩的绿叶子,伸着每枝五小片的尖叶,镶着细细的浅红色的小刺,捧着朵朵艳丽的花。花朵儿不大,手心里小的可摆下四朵,颜色不太红,只是水生生地。塘水把看花人隔开一个最好的距离;也就是五六丈远吧,站在那里,看枝叶、花朵,都刚刚合适。望望花丛上雨季晴日时特别洁净地蓝天,或是俯视水中那种迷惘闪烁的花影子,都叫人当时忘了说赞美的话,走开后回想起来,才知道这是不厌人的一种致乐。这一丛亚热带气候育养之下的云南特产的野生玫瑰,因为被圈在校园里了,便分外地为年轻的学生们眷爱着。这些小朵朵的玫瑰!这围着半岛长上这么一圈儿的!


  每年花开的时候,不论晨晚,雨晴,总有些痴心的人旁若无人地对了这美景呆呆地想他自己心上一些美丽而虚幻的情事。只要这些花儿不谢,他们的梦便有所寄托。这些花与这些梦一样是他们生活中不可少的一部份,是他们所爱护的。因此他们不用禁止,而人人自禁不去折花。这习俗既经建立,便在学生们心里生了根。一年年地过去到了今天,如果有一个学生为了一时冲动,向花伸手,不要说别人将如何责备他,他自己亦不免颤栗、心跳,甚至不能站得安稳,马上失足到水里去。


  花开的日子不长,六月底,学校将举行大考时,在大家忙碌中便不为人察觉地那么静悄悄地,水面上就慢慢为落红铺满。雨水涨了,小河们把花瓣带走,送到插了秧的水田里去,送到金叶河里去,送到盘龙江里去,也许还流到红河里去吧?她们就走得远远地,穿过那热带的峡谷,带着窒息的丛草的热味,流到远远的地方去了,再也看不见,再也看不见了!小池塘上又是一片澄清,池塘水上只剩了灰色枝叶的影子。一片空虚留在大家心头,直到明年花开的时候。


  很少几个人是不信这丛野生的玫瑰是有一种灵性的。他们相信每度花开心皆象征着一个最足为花神所垂顾的女孩子,这女孩子的命运必是虽晦涩却详尽地为这一度花开所表露尽净。每年花季初来时也必有些征兆。那些心中窃窃颤栗着自信为是被显示的女孩子们,时时都不忘在水边仔细察看花开的情景,猜疑每一片风,每一丝雨的旨意。那一瓣心就忍不住随了嫩枝条颤抖。她们轻志盘算花开花谢的日子默查蜂蝶数目,各人有各人问卜的方法。她们必每天为这丛花祝福为自己祈祷;求花开得长久,求一季没有风暴,求逃免粗心人作践,总之,求好景破例长留。

  男孩子们呢?则为一边细细地寻觅。他们自然以为旁观者清,各人有各人的判断;一面找那真正为今年花朵所代表的人,一面嘲笑那些不为他们所看得上眼的。在寻找时也多少找到了些梦也似的经验。所以有时他们也暂且收住野马狂风似的心,为他胸中一泉春水默祷。他们粗直的祷文里,倒也装得满满地热诚的句子。

  这样的风俗与迷信是已生了根了。当初有这么一段故事:

来源:ionfoot

剛剛過去的這一天是顰兒芳誕,二月十二,百花生辰。本想為她寫些甚麼,卻終於在忙忙碌碌中不斷擱置了。想來這滿是經濟學問的一天,如何能夠匆草成文,勉而為之只能是唐突失禮,倒不如作罷。絳珠歸位已經年,祈願安好。

窗戶外面一直在下著雨,看起來很冷的樣子。聽說學校的紫荊花又被打落了,我坐在屋子裡捧著熱茶重溫記憶中那淒絕美豔的一期一會。

顰兒,生日好。






[皂羅袍]


原來奼紫嫣紅開邊,


似這般都付輿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


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


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卻正是,”不入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


午間出門,沿途只是一派花團錦簇綠陰華蓋如夢似幻,可恨身不由己,只得隔著車窗做此杜麗娘之嘆。


辜負了,辜負了??


妈妈说我的命好,总有贵人相助。我不知道她是在重复某位算命先生的话,抑或只是感慨。然而站在三十的门口回首往昔,我也不由得要衷心感叹并深深感谢。

很小的时候,遇到了杨老师。她破例让五岁的我入读一年级,妈妈没有能力付出任何钱财礼品,老师却为了年幼调皮的我费劲了心血。杨老师的影响是一辈子的,我知道了什么是有文化有教养,于是有了向往。2003年,我与HL回乡祭扫先生墓。

中学的时候,遇到廖老师。廖老师不是温文尔雅型,只是个悠闲乐天的广东人。到达南方城市后的种种不适,直到遇到开明热心的廖老师才总算有所缓解。老师现在是我们一家的朋友,父母受的红色影响太深,是廖老师时常“言传身教”告诉他们如何达观。我年少离家,父母跟前有心无力,心里非常感谢老师。中学里,我在这个城市第一次交到了朋友,都是非常爱护我的好朋友,回想起来,也是托了廖老师的福吧。

其实我是个很被动的人,虽然总有人说我天赋如何,都是恭维话。我不愿意勤学苦读,靠着小聪明没有在学业上烦恼太多,却把心思都放在感时伤怀,时常游荡在天外。 多少年来,总有体贴的朋友来到身边,带给我快乐,引领我走向远方。我被惯坏了,不知道长进,不知道回报,只是一味地自我。

许老师在我毕业后才来到学校,并不是我的授业师。她是个寡言朴素且极其认真细致的福建女子,她告诉我了什么是科学态度,什么是客观,什么是公平,以及是什么长幼师徒。在极度自闭的是非观下,我唯独接收了她以自身描述的成年人形象,也是一个女性知识分子的形象。那年决定留日之前,是她给了我最后的最重要的开导,她的评价一直是我的动力。

而这依然是个男性的世界,而且是个被男性搞得乌烟瘴气的世界。 中国女性要自立要自强,这真的有必要吗?我真是个落后分子。在下一个选择日益逼近的隘口,我一如往常地犹豫退缩着。前途竟被我视为浑水,趟与不趟,这难道是个选择?!

就在刚才,收到本田老师的来信,这又是一位让我感佩的女性。我不曾见过象她那样温柔而坚定的女子。这次她说自己莫名被选上学部长了,为此两天晚上睡不着觉。后来第三天终于想通了,这一定是上天要她完成些事情。她打算利用自己的学识 人脉和职务,开启北海道爱努人的新篇章。我执着于贴木的伪民居和穿皮夹克的黄毛小伙抱弹三弦,什么才是文化遗产?文化和遗产,什么更重要?她只说:如果有一天爱努人也可以这样热闹地庆贺新年,那该有多好。还没有走马上任,她已经在奔走,她为自己能成为历史的推动者之一而感到自豪。 她不去想为什么,只做自己该做和能做的,勤勤恳恳地奔跑在北海道大地上。

想起她们的背影,我的一颗心仿佛又找到了依归。旁的人,旁的事,都不能成为放弃自己的理由。因为有爱,因为有恨,所以该相信。有了相信,就可以继续。 我深深地 深深地 感谢我的恩师和朋友们,因为有你们,才有我。

你說像是做了一場夢,可醒來就是真的嘛?


過年去了楚雄黑井古鎮,顛簸兩百里山路才來到那個油菜花盛開流水淙淙的山坳。紅色土石在北風中呈露干白粉紅,紅磚石鋪就的小街上熙熙攘攘,有客棧有大院,有中國聯通也有售樓部還有農藥門市。及至入夜,窗台上間或投出日光燈輝白,黑黢黢的街道上紅燈籠下有些身影在移動。白天的燒烤擋似乎收拾了又重開,人們臉上的表情熟悉又神祕,我們恍恍惚惚地走著,HH說彷彿走在《千輿千尋》的夜晚街市。

追尋隱約的樂聲,我們走到黑牛鹽井的空地,只見燈光投射處,彩裝的人們在跳舞,老者身穿繡邊坎肩手抱三弦重複著簡短歡快的樂句,姑娘們背著小繡包互相端詳衣飾,老媽媽頂著叮叮噹的銀飾一身盛裝走進了隊伍神色有些忸怩,角落里皮夾克的黃毛小伙輿同伴約了姑娘別開舞群,他們沒有胡琴伴奏,只有三弦,然而吆喝聲壯,鼓點有力,卻別顯一番節日歡騰。偶爾也有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外鄉人只顧端著無力的相機,終於來了又走,不屬於這裡的歡樂。

清晨又走在小巷里,早點鋪子已經燒起爐子,我們一人一碗米線吃著。媽媽問:昨晚上你們出來走了?我抬起頭,只見店門前湯鍋蒸汽騰騰,空氣中霧靄正悄悄散去,昨夜,昨夜在哪兒?

暗夜行路 1 by 紫藍 暗夜行路 2 by 紫藍


暗夜行路,亦真亦幻,只有痛醒的人才會去追究。

在《非诚勿扰》里看到了久违的北海道,看到了属于道内的平原、丘陵、海岬和天空,摄人心魄的壮丽。但显然摄影不行,还没做好功课,糟蹋了。也许有人不知道,公路两旁的绿色块和黄色块,是土豆和小麦。农业和畜牧业的北海道,七八月间就是这样。

从会堂出来,天上一轮明月,前面的观众惊呼:今天的月亮含金量好高啊!我赶忙抬头,果然黄灿灿地溜圆。同事从身后跟出,也抬头:哇,怎么还是这么圆?语中竟颇带忧虑。我不禁失笑,难道有不满吗?她说今天已经是十七了,昨天据说是十六年来最圆的月亮。算起来,十五 十六 十七,至少圆了三四天了。你说你,怎么老是圆的呢?因为要跨年了吗?太阳已在2009等着,再过十来天,你就能赶上了。看着,忍不住给她照了一张。

十七

第一次过元旦,第一次看跨年,家里两个女生,两个男生。十点将女生送回学校与同学倒数,1点将睡倒在HL肩上的男生唤醒看他颠簸着回家。

对2008没有丝毫留恋。夜晚结束每周问答时间走出办公楼,看到那消失了半个月的月亮终于在这最后一个夜晚重新回到夜空。还是歪歪嘴笑着,一只小眼睛亮晶晶笑着。太阳要过年了,你来送吗?

跨年晚会很闹,也很惨烈。那些曾经拥有鲜花掌声荧光棒的孩子们卖力地唱着、蹦着,笑得我后脊背发凉。零点倒数前,齐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美妙的春光”“生活的奇迹”以及“光荣”都“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听到这里,沙发上的人都无奈地笑了。

不可解的2008,终于过去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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